*民国风。
*HE。
*崽,速归。把家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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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金厉旭睡到中午,一醒来便出去了。
说是要去市场里转转,晚上给他们改善饮食。
东边两屋的人睡得沉,听到后哼哼两声就完了。
至门口收钥匙的时候,一直在桌前端坐着写字的曺圭贤抬了头,“待我写完与你同去?”
金厉旭摇了摇头,忍着头疼抚了抚一尘不染的领口,轻声合上门走了。
等脚步声渐弱至悄无声息,曺圭贤才低下头盯住自己的笔尖。
“唉————”
他长叹出一口气,眼下是什么字也写不出了。
昨夜酒兴正浓言行落拓,今天醒来竟是没有看他一眼。
曺圭贤合上日记本,将钢笔妥帖收好,翻了翻墙上挂着的日历。
也过了有大半年了。
若非金厉旭耳根泛出浅浅藕色,真叫他全然说不出“他是我的”或“他会是我的”这种话语。
曺圭贤嘴角带笑,挽起袖子往灶台前去准备锅碗。
*
金厉旭初次收到的情书来得过分突然,让他全无准备。
课间与学生探讨了些古诗文诵读技巧,回到课堂中略有些迟了。
他匆匆翻开讲台上的书本,一张纸卡赫然在目。
【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一认识之后,
便像被一根绳紧紧牵系住一样,
怪不自由的,
心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轻了,
但同时却又真觉得比从前幸福得多。】
金厉旭啪地关上书本,面上可见的染了红。
他轻轻扶住讲台,双目快速在底下学生脸上扫了一圈。
他本就生的脸嫩,身形也细,有些当花侧帽之姿。
这时露出怯来愈发俊俏,看醉了一弯女学生。
“先生?”胆大些的男学生出声问道。
终归是师者,这等情致下也不过深吸几口长气,稳了稳心神,宣布上课。
幸而是小暑天,面色再红也可用天气作为借口。
完课后拒绝了学生的晚膳邀请,磨磨蹭蹭地收拾好唯一的一本书和一支笔,金厉旭暗暗观察完了全部的学生。
都是青春热情的孩子,从课上看向他这个年轻先生的目光也可知皆为善良正直的青年。
那是何人呢?
开这种玩笑。
金厉旭默默低头走出教室,果不其然看到等在廊下的人。
“厉旭。”年轻人看到他抬起头浅笑,“你又留堂训学生了?”
“哪有。”手中书本被他接过,“知道你在等,走吧。”
“今晚做的啥?”
“糖醋排骨和炒青菜。”
从教学楼到教工宿舍百余米,一开始只有周一遇得上曺圭贤,两人会结伴同归。
渐渐地发展成但凡下午放课比他早,曺圭贤都在办公室看些无关紧要的闲书,快下课时在教室外等他。
在曺圭贤入职前,金厉旭是整个学校最年轻的先生。
虽家道中落,母亲也早早逝去,但家里也不缺他吃穿,并坚持供他求学。
前几年父亲又新娶了妻,靠着对方的关系,家中情况渐渐有了起色。
他也通透,早早完学后北上投奔堂哥,在这所还算有名的学校讲起了课,便不再用家里的钱。
和父亲保持书信来往,时常寄些好玩的物什给弟弟。
日子过得轻松自在。
直到半年前宿舍里多住进了个人。
曺圭贤比金厉旭还小上一岁,但因为长期留洋的关系,平日里说话行事并不拘着。
他班上大些的学生跟他同岁,也被他自如的教学风格和对英文德文的精通折服,课上课下对他恭恭敬敬的。
两人这样在校园里走着就足够吸引人,经过的学生纷纷跟他们问好。
女同学特别有意思,常是笑着喊“金先生”,然后偷偷看一眼高的那个,轻声唤句“曺先生”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。
往往这个时候金厉旭都要笑着调侃他几句。
但今日他心中有事,只是皱着眉跟学生点了点头。
“怎么了?在想排骨的做法吗?”曺圭贤低头问他。
摇了摇头,把纸卡中的语句挥出脑海,金厉旭加快了脚步,“快些吧,那两人今日无课,一定等饿了。”
曺圭贤笑着跟上了他。
*
结果那天晚上的晚餐失了水准。
金大厨一心思索下午课上来历不明性质未定的纸条,忘了放糖,竟直把糖醋排骨做成了醋焖排骨。
曺圭贤啧着嘴啃了两块,另两位同屋像是没吃出区别似的吃了个精光。
曺圭贤笑着摇摇头。
回忆过去总是有趣的,认识金厉旭后的每天都清晰。
这半年来自己的厨艺是无处施展,但他也乐得给自己的同屋打下手。
还在四处翻找砂糖,金厉旭这就回来了。
他把活鱼往水池里一搁,挪开几步捯饬小菜去了。
曺圭贤卷起袖子处理起鱼来。
整个厨房惟那可怜的鲫鱼扑腾挣扎之声。
“噗通——噗通——噗通——————”
“圭贤啊”金厉旭先开的口。
但唤完他名后也就打住,说不下去了。
曺圭贤冲干净手,在布上擦了擦,撑开双手从身后圈住了他。
金厉旭停下手里动作,却不转头看他,只盯着自己手里的葱,像是要生生把它们看出个洞似的那般用力。
“昨晚……”他深吸了口气,“对不住。”
曺圭贤皱了眉,双手收紧,顺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。
金厉旭转过身,双手去推他。
他虽瘦小些但也是男子,真用上力曺圭贤也压不住他。
奈何对着曺圭贤他用不上力。
“何也?”曺圭贤燥起来,“厉旭,何也?”
金厉旭已是眼眶微红,“我,我心悦他人。”
“何人……”话还没问完,就被东屋的开门声给打断了。
金厉旭惊,用了十成力推开他,拿起刀却怎么也切不下手了。
“晚饭吃什么?”来人大声问道。
“吃鱼。”金厉旭边走向他边问,“哥好些了吗?”
“无恙。只下次不可再这般畅饮了。”
“哥我头疼,你同圭贤先做着吧。”
说完把刀朝他手上一递,往屋里逃了去。
曺圭贤别无他法,只得忍下万般恼怒,继续给鱼开膛破肚。
*
金厉旭回到屋里落了锁,直直奔向自己的书柜。
扒开最上层几本课标,在日记本的后头,颤颤巍巍地摸到一个硬纸盒子。
心定,便速缓。
他捧盒缓坐于床,虔诚谨慎地打开,搓净双手后取出一叠整齐的纸卡。
退了鞋躺进毯子,他一张张地认真读起来。
【我爱你也许并不为什么理由,
虽然可以有理由,
例如你聪明,
你高洁,
你可爱,
你正直善良等。
但主要原因大概是你全然适合我的趣味。
因此你仍知道我是自私的,
故不用感激我。】
这是第一张直言爱意的来“信”。
金厉旭记得这封信是一日回到宿舍后,教运动的同屋李先生拿给他的。
起初只以为是家信,打开后才惊觉和第一张在课堂上收到的纸卡是一人所出。
他抖着手迎着窗外洒进来的金秋落日读完了。
金厉旭皱眉,翻到下一张。说什么感激,真要感激都不知找谁人去说。
【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,
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。
你如若照镜子,
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所在,
但你如若走进我的心里来时,
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好法。】
那次有新来的学生在自己课上公然与他对峙,课后又写了文章批评他。
自己的家庭情况被公之于众,虽是身正行端的,但连着几天他都过得浑浑噩噩。
直到收到了这封信。
现想来还是要感谢曺圭贤和另两个同屋,当时的挺身而出和坚定陪伴。
【真不想你这样不了解我。
我不知道什么叫作配不配,
人间贫富有阶级,
地位身份有阶级,
才智贤愚有阶级,
难道心灵也有阶级吗?】
这封信来得最巧。
家中来信说弟弟在上海惹了麻烦,和上流某位小姐关系暧昧。出了事情无法收场,叫赶着回去。
金厉旭请完假后才想着要买票,拜托了一圈朋友也只买到第二天下午的火车票。
那天晚上他闷着头饮酒,还问了曺圭贤作为富家子弟的看法。
是否从那时起就也已对圭贤不自然地依赖起来了呢?
第二天在出发去火车站之前,他拿到了这封信。
……
……
甚多。
收到的纸卡越积越多,且总在金厉旭最需要之时出现。
他已养成在孤独无助愤怒时对着这些纸卡慢慢平静下来的习惯。
爱上这位来信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。
故刚才对圭贤的回应是对的正确的应该的。
昨夜只是酒后的风月一场。
伤害到圭贤是他万万不想的,失去这个朋友是他万万不敢想的。
金厉旭将纸卡张张理好,归回原位。
再次躺下后发现胸口的衣袋里有硬物磕着自己的胸膛,方想起是之前回来时在信箱中取到的来信。
当时手中拎着活鱼和小菜,腾不出手,回到屋里又因为曺圭贤而心烦意乱,竟是忘了看信。
他飞快拆开来信。
这次只得一句话。
【醒来觉得甚是爱你。】
*
晚饭后金厉旭理清心绪,将曺圭贤请入自己的房间。
曺圭贤早就憋不住了,锁好门就把他拉到床边坐下。
“厉旭”他握住金厉旭双手,“我不明白。”
他看了眼金厉旭的床铺,昨晚还在这里热情回应他的人现下冷静得可怕。
金厉旭顺着他目光,也想起了昨夜之事,羞愧得说不上话,只伸手去够床头的纸盒。
接过纸盒,曺圭贤打开后一看,脸上精彩纷呈。
金厉旭清亮犹豫的声音响起,“我对你珍而视之,但爱意都给了这人。”
曺圭贤手心全是汗,几乎要拿不住口袋里的纸卡。
“你愿意看看他写的新东西吗?”
金厉旭瞪圆了双目,颤抖着双手接过他熟悉的纸卡。
【我渴望和你打架,
也渴望抱抱你。】
这回换金厉旭脸上精彩纷呈了。
*
晚上有翻译课的女学生发现她们曺先生今日心情尤其好。
课堂上中英德三种语言随意切换,兴致高处还即兴表演了一段莎士比亚的诗句。
放课后她们跟曺先生道别时,先生还一一嘱咐道天黑了,回家要小心。
曺圭贤快步往楼下走。
夜色尚浅,校园里零星有些光。
以为是树上挂满了灯。
走近看来,原是微光透过树叶间之罅隙。
恍惚间,仿佛点亮了他倥偬的这半年。
金厉旭坐在楼下的长凳上。
等他。
见到他来,金厉旭收起手里的书看向他。
待他走近后又从袋中取出一张纸卡。
他终于收到了国文先生的回信。
【吾幸而为人。
因脆弱而坚强,
因胆怯而勇敢,
因种种苦难而使吾更珍视现世之生活,
因力量渺小而每每握拳咬牙砥砺奋进。
吾幸而遇你。
幸而得你。】
*
抱抱你的心愿实现了。
打架在某种意义上也成真了。
Fin.
【大部分情书内容出自朱生豪大情圣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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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对,是崽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脑洞。
*i’m back too。